崔龍英被救上來了, 小徐救的。

小徐快抑郁了，擔憂道：“她不會像感謝你那?樣感謝我吧？”

“不好說。”顧年道：“但是現在你終於能?感同身受我的痛苦了吧？”

小徐：“以前都?是我的錯，還勸你善良、勸你大度, 所以你看，現在輪到我了。”

顧年不跟他貧, 不過後面好幾天、好幾個月，被小徐救上來的崔龍英，一次都?沒有來局裏感謝過小徐。

導致小徐繼續抑郁，摸著自己?的臉發出了靈魂拷問, “雖然我希望她不來, 但是我又想不明?白, 她為什麽不來。”

看小徐幽怨的嘮叨好幾次，齊隊忍無可忍, 把小徐和顧年都?拽到洗手池旁，叫他看鏡子, “看到原因?了嗎？”

小徐誠實的搖搖頭, “沒。”

齊大海照他後腦勺給了一下，不想理他了, 不過這些都?是後話。

林若從公安局回去後, 把打包的雞腿給東南西北分了，沈月珍聽了林若形容的情況後, 說：“意料之?中，不過你處理的挺好。”

沈月珍賣的是芙蓉蛋卷，鋪上四張薄薄的面皮, 豆皮豆芽茶葉蛋搗碎, 再搭配點榨菜碎和香菜葉，卷起來每一口都?是香的, 林若的攤位，並沒有因?為多一家?好吃的小吃而減少生意，反而因?為選擇多，客人過來的多，生意還好了一些，今天多掙了十塊錢。

每天采購的食材賣完就收攤回家?，林若數了錢，跟東南西北說：“你們愛吃肉，今天我們買兩斤五花肉。”

今天晚飯菜色豐富，顧年也回來吃飯了，林若得意的挑眉笑道：“顧年哥，我很厲害吧。”

“嗯。”顧年說：“我想她以後都?不會再去單位煩我了，你真厲害。”

晚上睡覺的時?候，顧年在林若睡著後，試著接觸了一下她，這次並沒有進入到她的夢裏面。

怎麽回事呢？難道她今晚沒有做夢？

顧年的手指從她的指尖離開，貼到她光滑潔白的額頭上，還是不行。

顧年心裏嘆口氣，看來今晚沒機會在林若的夢裏面，再見見另外一個他了。

他剛想把手收回來，卻被林若給抓住，她裝模作樣在他食指上咬了一口，笑的咯吱亂顫，“顧年哥，你在幹什麽呀，你今天好反常哦，不會真的喜歡我吧？”

被咬的手指微微癢，顧年說：“我只是想看看，還能?不能?再進到你的夢裏面，快睡覺。”

林若笑，“好好，我現在就睡，看到了自己?，不要打架哦。”

顧年想，他為什麽要打架？

有什麽好打的，那?個林若昏迷了，另外一個他可憐死了。

而他就不同了，林若就睡在他身邊，該氣瘋的，是另外一個他才對。

他身邊的林若入睡的非常快，顧年如願以償的看到了另外一個顧年。

他背著已經蘇醒入學的林若，林若跟他撒嬌，“顧年哥哥，我從小聰明?到大，怎麽到了大學變笨了，我掛科了你知道嗎，掛科了！”

顧年回頭，看的卻不是背上的林若，而是嫉恨憤怒的他，說：“魂都?丟了一大半，怎麽能?聰明?的了呢，現在你知道了吧，早點把她還回來。”

嫉妒在顧年的心裏瘋了一般的滋長。

他又聽夢裏的林若，在另外一個他的背上抱怨，“我現在怎麽不做夢了呢，你這次抓劫匪，差點死掉，我怎麽沒夢到呢，顧年哥，我這是怎麽了，我病了嗎？”

這一次，他聽到另外一個他，溫柔的跟背上的女孩子說：“是病了，有個自私的家?夥不想你好起來。”

“誰呀，這麽壞？”林若說：“那?我不理那?人了。”

顧年將手從林若的手指上拿開，夢戛然而止。

他轉身背對著身邊的林若，睜著眼?睛，不想讓自己?睡著，萬一睡著了，另外一個他，一定又讓他把林若還回去。

這次，輪到他開始嫉妒了。

世人都?自私，憑什麽他不能?自私一次。

林若沒想到，自己?這一穿，就穿了四年，這四年裏，她給東東和南南硬補，補到了高中畢業，南南還考了個大專，將來專升本一樣可以，東東高中畢業就下來跟林若一起做生意。

他有做生意的天分，林若穿來之?前看了媽媽怎麽做生意，誠信為本、童叟無欺，生意竟然做的很不錯，第三年他們就買了一套大別?墅，一家?人搬了進去。

娘娘學表演，十二歲成了家?喻戶曉的童星。

小北那?可更厲害了，神童，十四歲考上了一流學府。

顧年哥已經是刑偵支隊長了，這幾年，每次他有危險的任務，林若都?會做夢，然後顧年有驚無險、平安無事。

但林若看他的心事越來越重，問他，“顧年哥，你有什麽心事，可以和我說呀。”

顧年說：“真想抱抱你原本的身體。”

林若笑，“那?估計是不行的，不過你不要難過，雖然現在的身體不是原來的身體，但我就是我呀，你想抱，我給你抱。”

顧年抱了抱她。

林若好像能?感受到他難過的情緒，自己?也有些傷感，說：“顧年哥，我想媽媽了，我想去找媽媽。”

顧年將她抱的更緊了。

這四年裏，是顧年從六歲以後，最幸福的時?光，他有了妻子、有了東南西北四個家?人，雖然妻子是任務，可林若不介意，雖然這任務的最終目的，到現在都?不知道是什麽，但是他也不介意。

暑假，林若準備了一次全家?的旅行，顧年的假都?請好了，臨行前緊急任務，不得不缺席。

九八年大洪水，林若跟東南西北，在九江被困在了，洪水來的洶湧，好多人都?被沖走了，她帶著四個弟弟妹妹，爬上了民?宿的樓頂，但是沒有用，水依舊蔓延了上來。

林若跟幾個弟弟妹妹說：“踩姐姐肩膀上，能?活一個是一個，要是都?活不下來，那?也別?害怕，我們一家?人，總是在一起。”

她把幾人的外套撕成條，搓著繩子，將五個人的腰都?捆連起來，低著頭說：“都?是姐姐不好，不該帶你們出來旅游，我覺得今天我會死，可竟然沒有夢到，抱歉，拖累了你們。”

林本宮說：“姐姐，你是第一個為了我能?活下去，願意站在腳下的墊腳石，姐姐，你一個人站不穩的，我跟你一起，你們三個，商量一下，誰往上爬？”

老四林北疆說：“上輩子我最大，讓東東和南南兩個商量吧，三角才最穩固，我們三個在底下托著。”

東東說：“南南在末世從來沒吃飽過，過來好容易過了幾年好日子，讓他踩我肩膀上吧。”

林若看了看樓頂這根光滑的旗桿，她也不知道為什麽屋頂上要弄個旗桿，她跟南南說：“南南，你踩著我們爬上去，盡量爬的高一點，把這件紅色的衣服系上去，如果有救援，他們會看到的。”

南南哭的跟淚人一樣，他踩著他們的肩膀上去了，把那?件紅色的衣裳系在最高處，他心裏期盼著，期盼著洪水沒過姐姐、妹妹、哥哥弟弟們口鼻的之?前，能?來救援隊。

可惜沒等到，南南那?麽傷心，他從末世來，好容易有了個家?，又沒了。

他突然不哭了，從旗桿上滑下來，沒入洶湧的洪水裏，用最後的力氣，把自己?跟家?人們綁在了一起。

洪水過後，很多失蹤人，其實都?知道死了，但是找不到屍體了，只能?算失蹤。

但是顧年的家?人全都?找到了，那?麽顯眼?的紅色衣裳在一片汪洋中飄揚，救援隊的皮筏艇劃過去，順著旗桿往下一摸，下面五個抱在一起的老百姓，撈起來的時?候，才發現他們用撕碎的衣服把幾個人都?捆住了一起。

顧年在林若身邊跪了很久，很久很久，肩頭聳動的叫旁邊的人都?承受不了。

顧年捂著臉，埋首在林若冰冷的肩膀上，他原本想，只多留一年，讓她再陪他一年，後來想，再多一個月吧，再到後來，一天又一天，他留了她四年。

所以，老天用這樣的方式，不但帶走了林若，還帶走了東南西北。

顧年埋葬了林若，把她和東南西北埋葬在一起，在他們墓穴的後排，給自己?預留好了位置，將來，他就在他們身後，默默的守護著。

顧年將所有的時?間、精力都?放到案子上，除了研討案件，他再不說話了，越來越沈默。

這天出任務前，小徐為了讓顧年多說兩句話，故意找話題，說：“年哥，我媳婦快生了，滿月酒你一點要去啊。”

顧年看了看他，連笑容都?擠不出，他不是故意要這樣冷著臉的，他是再也笑不出來了。

他拍拍小徐肩膀，說：“那?恭喜了。”

後來，任務出意外了，歹徒有火力，土制的炸.藥扔過來，巷道左右都?是墻，歹徒的身後是死路，所以孤註一擲拼了。

最前方是小徐，身後是隊友們，小徐想都?沒想，要用身體去撲，顧年一把將他甩到身後，撲了上去。

炸.藥悶響的時?候，小徐才回過神來，他瘋了一樣的沖上去，還不等他把顧年翻過來，那?血呀，從他身下蔓延開，好多，好多，多到小徐的眼?睛所及，全是紅色的。

顧年先是覺得很吵，洪水聲?、爆.炸聲?、小徐的哭喊聲?，後來就很安靜了，目力所及，皆為一片雪白。

他看到林若帶著東南西北，他們站在那?朝著他笑。

真是太好了，他們又能?在一起了。

林若卻揮手跟他告別?，“顧年哥，我們走啦，你好好兒?的。”

他怎麽可能?好的了，他想追過去，卻像是行走在沼澤裏，寸步難行。

“若若，你怎麽不等我了？”

顧年沙啞著嗓音，眼?睛發紅，他好哀傷，“你在怪我嗎，怎麽不等我了，我們一起走吧。”

林若哀傷的看著他，“對不起呀顧年哥哥，你還不能?走，你還能?從頭再來，我沒有怪你呀，我最喜歡顧年哥哥了。”

老四林本宮說：“姐夫，你是個好人，你能?重生，重生去吧。”

林若和東南西北消失了。

但顧年並不想重生，原來他的重生，和東南西北一樣，是要去另外一個世界，那?有什麽意思？

有個機械的電子音，不帶感情的問道：“你不想重生嗎，那?可以把這個機會給別?人。”

他的面前有五團柔光，像五團小太陽那?樣熾烈，其中白色最溫暖的，是林若的魂魄。

夢裏面另外一個他，曾經好幾次，叫他把林若還回去。

直到這一刻，他才徹底明?白，要怎麽把林若還回去。

顧年捧起那?一小團熾烈的溫暖光球，放在心口，真的好暖和，所以他才一直舍不得還回去。

“真是對不起。”顧年說：“到現在才明?白，走吧，送你回家?。”

顧年走了好久，穿過山、涉過水，來到了綠水青山的清河村，這裏有一窪池塘，他剛到，一只紅黃相交的小鯉魚游到岸邊。

顧年將那?團小太陽，送到小錦鯉的身體裏，輕柔的說：“再等等，很快你.媽媽就會來餵養你。”

小錦鯉徘徊著不肯離去。

可顧年必須走了，每一步，都?像是走在沼澤裏，很難，好像夢裏的人跋山涉水，怎麽都?走不快。

他從春走到夏，路邊的樹葉轉了黃色、紅色飄落，從秋走到大雪紛飛、白雪覆蓋了周遭的一切，好冷，可前方的路還有很長。

白雪融化?、草長鶯飛、路邊的花開花落，顧年就這樣走了六個四季交替。

他終於走到了六歲這年的林若身邊，她的腳環上有個小小的錦鯉胎記，剛剛被公安解救出來，昏昏沈沈，還不知道自己?的親生媽媽，叫周婉心。

顧年將知道的一切，都?告訴了六歲的林若。

“若若，你原本是一只小錦鯉，起來去找媽媽吧。”

六歲的林若猛然驚醒，好像有人跟她說話，她卻看不到人，這會暈暈乎乎的腦子清明?無比，想起她是一條小鯉魚的記憶。

原來她是清河村的一只小錦鯉呀，清河村下鄉的知青周婉心是她的媽媽，她是一歲多的時?候被人販子偷走，被迫跟媽媽分開。

現在，她要去找媽媽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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